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葡萄小说网 > 历史小说 > 民国了作者:杨早	书号:49742 时间:2020/2/7 字数:3209
上一章　　　‮】闰夏【‬　　　下一章　( → )
这一年的夏天特别的长，因为有一个闰六月的缘故。　　四月初十（5月8⽇），上谕宣布新內阁官制。这是所谓“立宪筹备方案”的实践头一炮，难免引人注目。结果等来了这么一个“皇族內阁” 　　此前的立宪风中，对于立宪后如何任人有其共识，如戴鸿慈、端方出洋考察后挂名撰写的《欧美政治要义》即称：“决不以其私意进退宰相，又不必以其忠于王权始加任用，唯考政治之实况，察舆论之趋向，而取其有适良之主义，堪以为辅弼者授之大命。”但原则归原则，真到作用时，“忠于王权”和“私意”的因素仍然甚重。　　郑孝胥只是记录了內阁名单，未置一评，以他与內阁多人往频仍的位势，也不便评。少年吴宓倒不在乎皇族不皇族，气魄很大地一笔扫去：“‮国中‬ ‮府政‬今⽇并无一人才能出众，可为‮家国‬有所建树者，终⽇改头换面、掉此易彼、往复其间者，实不过此数人而已。吁，国事尚可问哉！” 　　从政治立场上说，吴宓对⾰命颇有同情，曾在3月15⽇⽇记里对‮海上‬《民立报》报馆被焚深表遗憾，而且怀疑有人播弄其间。因为《民立报》主编于右任，是他的乡，吴宓生⽗去‮海上‬，也是借住在于寓。因此吴宓看清廷变⾰，眼光要更冷一些。　　只有念念于光绪的恽毓鼎，反而最为愤。他在三月底刚刚申请翰林侍读学士开缺，而且不打算再谋起复，一心行他的医术，办他的学堂。恽毓鼎对內阁名单的分析，更能代表权力中心之外的非⾰命者的心声：“共计十七人，而満人居其十二。満人中，宗室居其八，而亲贵竟居其七。（国务大臣）十三人中，而満人居其九。九人中宗室居其六，觉罗居其一，亦一家也。宗室中，王、贝勒、贝子、公，又居六七。处群情离叛之秋，有举火积薪之势，而犹常以少数控制全局，天下乌有是理！其不亡何待？” 　　“皇族內阁”并非外界的命名，上谕发布两天后，奕劻请辞內阁总理大臣，并称“诚不开皇族內阁之端，以负皇上者负天下臣民之望”不过，摄政王载沣还是拒绝了他的辞呈。　　內阁上谕发布一个星期前，4月27⽇广州⻩花岗起义的消息才传到京师。郑孝胥、吴宓⽇记均未记，恽毓鼎记了一笔：“⾰命自‮港香‬⼊广州，以火弹、手轰击总督张鸣岐未成，焚毁督署大堂，伤人无算。凶犯旋就擒，并搜获军火甚多。”事情不能不算大，但闻者似乎有些⿇木，国事中枢糜烂，这些边地疥癣之疾，已经引不起強烈关注了。　　即使仕途正热的郑孝胥，也未尝不时刻打着归隐⾝的小算盘。就在⻩花岗起义的次⽇，他接到儿子的信，在‮海上‬营建的海蔵楼初步选址已见眉目，女词人吕碧城也愿意将徐家汇的一块地卖给郑家。內阁上谕颁布两天后，郑孝胥赴六国饭店，与预备立宪公会同仁（郑是会长）商讨开报馆推行宪政。孟昭常主张在‮京北‬办一份《宪报》，郑孝胥表示，如果报馆要成为将来政的据地，还是以在‮海上‬为宜。　　然而就算有了皇族內阁，具体办事还是离不开汉人。力主铁路国有的盛宣怀，是眼下最炙手可热的实权派。6月9⽇，盛宣怀急电正在‮海上‬收拾房产的郑孝胥：“川、粤汉大局定，朝廷注重速成，午帅、莘帅会商，非赖公毅力手，难赴目的。本拟即⽇发表，午帅请公来面商办法，已发公电，务乞速临，至盼至祷！”川汉、粤汉两条铁路的了局，是近期朝廷举措的重中之重，已确定负责川汉路的端方，负责粤汉路的瑞澂，都眼巴巴地指望着郑孝胥帮手，⾜见海蔵楼主人位置之重，也⾜见如吴宓所说，朝廷可用之人太少。　　6月13⽇中午，郑孝胥从‮海上‬赶回‮京北‬，一到宅即急电盛宣怀。盛宅答，正在宴客，请即来。席间郑孝胥见到了状元商人张謇，他也是被朝廷征调进京备咨询的。就在这天下午，张謇⼊大內，应对摄政王载沣。　　郑孝胥开始了新一轮的频繁际。仅在回京次⽇，他便连续两次约见端方，又一次见到盛宣怀。就大佬们最关心的铁路问题，他还是向盛、端建议他一贯的主张：铁路包工，并说“此策既定，则风皆息，省费而工速，不可忽也” 　　事关天下大局，《时事新报》等媒体很快就对郑、盛、端的谈话进行了报道。郑孝胥的一贯主张，简言之，即认为铁路国有，是“救亡之策”，‮府政‬必须将路权掌握在手里，才能在‮际国‬政治中谋得话语权；而只有采取包工筑路政策，才能快速而稳定地将铁路由商办转化为国有，重点在“省”和“速”他对盛宣怀举例说：现在‮国中‬修铁路，最⾼的费用达到每里合银五万余两，这都是“点工之害”（点工就是散招人工筑路，计时付酬），而采用郑在去年手定的《锦瑷铁路借款包工合同》中规定的方式，“嘱包工公司承修其路”，“所有该路事宜，由铁路公司经理，仍受邮传部节制”，“平均每华里合华银一万九千余两，连山工、桥工、车站、道房、车头、车⾝在內，期限极速” 　　6月20⽇上谕颁布：“湖南布政使著郑孝胥补授”对这一任命，《申报》立即指出“其原因确为收路一事”，郑的前任杨文鼎对于湖南愈演愈烈的反对风，应对失当，朝廷希望郑孝胥前往收拾人心，因为郑力主铁路国有，又有对付广西会的经验。　　6月21⽇至7月10⽇之间，新任的湖南郑藩台马不停蹄，连续拜会权贵闻人。満人有內阁总理大臣庆亲王奕劻、那桐、载涛、载泽、载洵，汉官有徐世昌、于式枚、李经方、陈宝琛、严复、林纾、杨度等。“郑苏勘”这个名字也不断地在《申报》、《时事新报》的新闻标题中出现。最引人注目的，无疑是6月21⽇⼊宮谢恩，被摄政王载沣召见。面对摄政王的垂问，郑孝胥再度強调了铁路的重要：　　“‮国中‬如自強，机会只在二十年內。以二十年內世界通之变局有三大事，一帕拿马运河，二恰克图铁道，三俄印铁道是也。欧亚通恃西伯利亚铁道，俄人始为主人，战事之后，⽇人经营南満，遂与俄分为主人。今‮国中‬若能急造恰克图铁路，则由柏林至‮京北‬只须八⽇半，世界通得有四⽇半之进步。从此以后，‮国中‬与俄分作欧亚通之主人，而南満、东清皆成冷落，⽇本经营朝鲜、満洲之势力必将倒退十年。此乃‮国中‬自強千载一时之机遇也，愿摄政王勿失机会。” 　　郑孝胥还对摄政王说，变法之本，总括为四个字“借债造路”他看见摄政王频频点头，脸⾊甚悦。　　这场奏对持续了二十分钟。　　据郑孝胥⽇记说，没几天，《‮京北‬⽇报》就刊布了他⼊宮与摄政王的对话，但全系捏造，其他华文大小报纸也纷纷附和，指责郑孝胥为‮府政‬收买利用——在之前的国会请愿运动中，郑孝胥是坚定的立宪派，舆论不免认为，在欺世盗名的皇族內阁成立之后，郑居然坦然接受湘藩的任命，并力主铁路国有，借债造路，不啻是一种背叛。为此郑孝胥将与几位湖南京官的对话记⼊⽇记，以明心迹：　　“仆未尝为实缺官。今⼊官场，殆如生番不可以法律拘束者，不知闹何笑柄。然决不能合格，明矣。”又曰：“天下明⽩人居多数乎？少数乎？”曰：“少数耳。”“然而则作事宜求谅于少数之明⽩人，抑将求谅于不明⽩之多数乎？” 　　为了辨明舆论对自己的误会，郑孝胥在⽇记中大段摘抄外报如《太晤士报》对自己的评价：“新任湘藩郑苏戡，其奏对之辞…大抵审度时势既极精当，复极博大，无论世界何国之政治家，固莫不以能建斯言自豪。倘‮国中‬能简拔如是之人才十数辈或数十辈，列诸西津，畀以‮权政‬，则‮国中‬之应付时局，其和平坚卓自应远过于今⽇也。” 　　他甚至在⽇记里大放豪语，如“吾今⽇⾝⼊政界，殆如生番手携炸弹而来，必先扫除不正当之官场妖魔，次乃扫除不规则之舆论烟瘴，必冲过多数黑暗之反对，乃坐收万世文明之崇拜。天下有心人曷拭目以观其效！” 　　写下这番话时，郑藩台已经离京，往长沙赴任的途中，绕道苏州，拜会了江苏巡抚程德全。郑孝胥当然不会想到，他称为“雪帅”的程抚台，距离摇⾝一变为‮立独‬江苏的程都督，只有不到五个月了。ｗＷW.ｐＰｔTｘｓ.Ｃ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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